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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1年5月16日 星期一

散文分享

     瓜國版圖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作者:林 茵
    西瓜收成是家鄉的一大盛事,來自台中縣海線地區的我,印象中始終記得大人們常提起的一句話:「沙田路的西瓜又『沙』又『甜』」,雖然,整個瓜果趕集的盛事向北延伸超過沙鹿,往南也不只到王田,更遠至彰化縣西螺大橋一帶,但我心中瓜果王國的版圖是由這句話開始建立的,而家鄉大肚就位在這版圖的重要地帶。
    小時候,爺爺奶奶種了一片一望無際的瓜田,除了西瓜外,也種些洋香瓜和甜瓜,每年一到瓜類收成時節,爸媽就會把我們送到莊子內爺爺奶奶家。紅衣櫥,紅梳妝台,我們在掛上蚊帳的大紅木床內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夜,隔天一早,睜著半醒半閉的眼睛跟著大人們的腳步下田去。
    夏天的陽光總是來得特別快,一會兒,暖暖的陽光便灑滿整個瓜田。
    不記得搬過幾顆西瓜了,倒是清楚的記得,熟透西瓜「嗶—剝」的爆裂聲和甜得如蜜的滋味。
    我們住的新家就在沙田路邊,家門口有塊不小的空地,和隔壁鄰居的合起來大約有三百坪左右。不知從什麼時候起,這塊空地成了瓜果集散的地點,幾乎整個小學的暑假,這裡都在瓜農瓜販的喧囂聲中度過。
    趕集是大人的事,小孩有小孩的玩法。每年暑假,會有一些孩童跟著爸媽一起來,大人在秤斤論兩的時候,小孩子就在一簍一簍的瓜籠間嬉鬧,有時互相追逐,有時只是靜靜躲在角落間玩著。有一個女孩,年齡和我相仿,每次她一來,我們就會找一個乾淨的角落靜靜玩。那時,有一種標示瓜果重量的紙牌,紙牌上方有細細的鐵絲用來結在瓜籠上,我們把鐵絲拆下,纏在指上做成指環,繞在手腕上編成手環,或者是結成小小的耳環夾在耳垂上,玩著女孩子們愛打扮的遊戲。
    一直到瓜果趕集的盛況不再來後,我也忘了玩伴的名字,只記得她甜甜的酒窩和兩條烏溜溜的辮子。
    父母親雖然沒種瓜,但在瓜果趕集的盛季中卻沒缺席;很長的一段時間,夜裡,他們挨家挨戶去販賣瓜籠子,好賺取微薄的差價。
    吃過晚飯後,爸爸騎著摩托車拖著小板車,上面綁了一疊一疊的空瓜籠,載著媽媽就出發了。家中,長我三歲的哥哥自然負起照料全家三兄妹的工作,為了等待爸媽,我們會把兩隻大沙發椅搬到門前廣場上互靠,上面蓋著木板,外面再罩著一塊大軍毯,三兄妹就躺在裡面,偎在一起等待爸媽回來。
    二、三十年前,由於車子不多,夜裡的沙田路仍是一條安靜的馬路。從來不記得滿天的星斗有多亮,也不記得夜裡駛過的人車有多少,只記得努力睜著雙眼期待爸媽歸來的情景;雖然大家約定好全都不准睡著,睏了就必須回屋子裡用毛巾擦擦臉提神,但是,我和弟弟還是常在哥哥的興奮叫嚷中醒來,或者,三兄妹都在爸媽慈愛的眼神中醒轉,然後吃著熱騰騰的包子和饅頭。
    有一次,爸爸在叫醒我後,送給我一個金髮藍眼的洋娃娃。……
    瓜國版圖裡的趕集沒有停止,父母親夜裡的兼差工作就不曾休息。
    一天夜裡,我們等了很久,竟然看到奶奶出現在眼前,她在夜裡走了一段不短的路來告訴我們爸爸車禍的事實。我在似哭非哭的情緒中睡著,只記得一整晚耳朵裡好像有小螞蟻在爬,奶奶拿燈來照,卻沒有任何東西爬出來。
    隔天,媽媽就扶著爸爸回家了。爸爸的頭上纏著一圈厚厚的繃帶,繃帶上還有紅紅的血漬。因為道路施工,路面上沒有任何標誌和圍籬,急著趕路回家的爸爸就在昏暗的光線下,一頭栽進路上的大窟窿裡。當時,媽媽大喊救命都沒人理會,後來在情急中大叫失火,才驚醒附近居民起來察看,合力把爸爸送到醫院去。
    我們沒問瓜籠賣完沒,也沒吵著要吃剛出籠的點心,只是靜靜看著爸爸摩托車右後方撞得稀八爛的小行李箱。父親總共縫了十來針,而母親只受了一些輕微的擦傷——那個小行李箱救了媽媽的右腳。
    門前瓜果趕集的盛事,不知何時悄悄消失,隨著車輛熙來攘往,道路不斷的拓寬,家門前的廣場變小了,年邁的爺爺奶奶也不再種瓜,我的瓜國版圖裡不再有童年豐實的風光。
    沙田路兩旁,實際上每年還是有西瓜收成的,只是,我的瓜國版圖卻在小學畢業的夏天走入記憶,那個洋娃娃,那個小行李箱,到現在還好好的躺在那兒不曾離開。
    直到今天,家鄉中的人們還是時常提起那句話:「沙田路的西瓜又『沙』又『甜』」。



原載於《桃園縣兒童文學創作文選集第21集》出版者桃園縣政89.9,後收錄於《小學生趣味閱讀5上》出版者康軒文教事業股份有限公91.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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